白鹭贴水而飞
是为了心底的那份感动,我们驱车去坪口,去寻找一个能让心灵稍事休憩的所在。一路听着齐豫的《橄榄树》,很忧伤很执着的一种追问,让人生出几许酸楚,泪水便汩汨地漫过眼帘。
船过渠江,资水豁然开朗,才渐次有了江的面目。宽阔的水面飘着一层淡淡的雾气,白鹭贴水而飞,野鸭们扑闪着翅膀快乐地鸣叫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鱼虾味。两岸青山迭印,飞檐青瓦的农舍鱼鳞一样在山脊铺陈;偶尔从云脚间悬下一条小路,绳梯一样晃着几个愣头愣脑的小鱼娃。
河边看不到公路,亦没听到汽车轰鸣。有船娘划着舟子沿河收捡拦网中的鱼,然后再晃悠着向数里外的集市划去。
在迷茫的晨雾里,渔舟很快瘦成一个点,犹如山水中不经意洇开的淡远的墨迹。没有纤夫,亦没有滩歌,这些曾经盛况一时的人和事,早已经消失在时间的流里。
峭壁上只留下船工们当年用双脚磨出的印迹,云水间却似乎仍在回荡着那份与命运拼争的场景。可那毕竟只是时光留下的匆忙脚步,是历史的一处屐痕。柘溪电站的修建,使水位抬高了数米,也使许多险滩永久地埋在了河底。
水涨船高,船是安稳了,水却爬到了更高的位置,且一改往日温情,以某种凌厉之势俯视人间。人在改造自然的同时也被自然改造着。
天空飘起了小雨,河面一片苍茫。我站立船头,冷风吹得皮肤剌剌的疼。
远处,朦胧中有一座小岛,在灰色中透出点深绿来,心底明白,那便是我们此行的终点安化农科所。那是一处壮阔的河湾。
晨雾迷朦,几处屋檐从云杉和楠木的缝隙间探出头来。主人迎我们进屋,然后马不停蹄地参观。
这里真是一个珍稀树种的王国,楠木、云杉、紫檀等等,各踞一方,恣意生长,没有半点水土不服。沿山坡而上,均是由乱石砌成的挡土墙,墙上长满苔鲜和爬山虎。梯土层种满了树,树上爬满藤蔓。鸟在深树间跳跃,花朵一样开放的鸟鸣,将童趣和意趣灌满你的耳鼓。
农科所人员不多,他们都是上个世纪像这些珍稀树木一样被人为地种植到这里的。
他们的日子也过得像山野的树一样闲适。但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子女终老山林,说这里太寂静,寂寞的日子过久了,人就会麻木。
领路的张所长说:你们到这里呆上个三五天估计会有新鲜感,但不出一个星期,保准你们一个个会溜走。天下风景再美,也只能是衣食无忧后的消遣,无法取代你生命中的其它事物。但有一点我是看明白了的,即这里的树和人一样没有贵族气,其品质敦厚纯朴,随便放哪里都能派上用场。
相对于山的俊朗,我更钟情于水的灵动。
水是一种能让你忘忧也能让你伤心的东西。许多时候,它们都很安静,而且带着一种淡淡的惆怅,一如我此刻的心情。便一个人溜到河湾去看水。湾里有一条小船,河面布满鱼网,有小鱼在网中泼剌。
天空是随意的灰白,有如时间在动态和睡态之间。时间在这里走得很慢。秋风弹拨着树梢和芦苇。一群白鹭从水面振翅而飞。它们总是贴着水面追逐,且快乐地鸣叫。其飞翔的姿态,有如水上芭蕾。
我喜欢白鹭的贞静雅致。许多时候,它们会静静地呆在河湾的某处湿地上,用喙疏理着洁白的心事,或者将头枕在蓑羽上小睡。
我以为白鹭最优美的姿态是贴着水面飞行,将翅长长地舒展,追赶着过往游船。但它们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觅食和嬉戏,或者调情。调情是任何生命都不可或缺的。就像男人和女人在山水间的嬉戏,不完全是为了时尚一样。
白鹭贴水而飞,也许只是一种意趣,一种境界,但更多地表现为一种生存状态。此种潇洒恣肆,负累如我者,怕是今生也难奢求的了。
青空里又响起了清脆的鸟啼,四野随之寂静。我知道,那是白鹭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舞蹈,而我却必须回到红尘中去,继续我艰难的人生。
作者简介:李晓文,男,作家,书画家,书画评论家。湖南人,居广东。出版散文集2部;有多篇获奖和入选多种散文选本;《炊烟》被多个省市列为中学生阅读教材及试题;发表书画作品30余副,发表书画艺术评论100余篇。兼任《雷锋书画》副总编,湖南省花鸟画协会艺术委员会副主任,长沙致公书画院、湘潭馨屿画院特聘画家。